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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誕節,某個宗教人物的生日,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各國的歡慶度假的藉口。
台灣雖然也漸漸有那種景象、但是日本的街道真的是裝飾的五彩繽紛。
誰管他是不是信那個教的呢?
行道樹上裝潢著各色的彩燈、百貨的櫥窗都擺飾著精巧緻麗的企畫商品、走在路上不時會聽見流竄的熟悉音樂...就算知道是大企業的陰謀手法,還是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喜歡這樣的氣氛。
一場與家人、朋友、戀人一同共度的冬季盛宴,才是耶誕節之所以迷人的地方吧?
在有著神聖之名的日子裡、因為寒冷所以突顯著小小幸福能夠帶來的暖意。
而我跟澄佳在年初時掉到這個世界、轉眼就已經要過一年了。
ヌクモリ――Keigo˙Miyako side
『いつかのメリークリスマス』 上
把最後的工作統整完交接給新任的學生會長後,接下來就只等著明年的畢業典禮而已。
就算說因為是直升學校、所以幹部們大部分也確實只是從中等部移動到高等部,但是學生總會的交接拖到這麼晚才舉行,說真的實在讓人有點不能苟同。
簽完最後一張文件,把資料夾合起來之後、左手順勢地就直接遞到站在旁邊的二年級生面前。大概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快就把那麼厚的文件給處理完畢吧?二年級生沒有及時注意到舉在半空中的文件,還打了個呵欠。
「...還不快給我拿去辦!」
聽到從身旁傳來的低吼,他這才發現坐在位子上那個擁有著端正面容的前學生會長,正惡狠狠地瞪視著自己,眉間的褶痕很顯然地表達了他的不悅。
「非、非常對不起!」
趕緊伸出恭恭敬敬地伸出雙手朝向那舉著厚重文件卻沒有一絲搖晃的左手。
然後那文件就非常大力地、沉甸甸地打到手上,差點讓他重心不穩,但畢竟還是不敢對這所學校的帝王有半句怨言,抱緊了文件鞠個躬,沒膽再拖延半分地往外走去。
「辛苦了啊、跡部『前』會長。」
閉目向椅背靠了一下,耳邊傳來還算熟悉的女性嗓音、跟紙杯接觸桌面的聲音。
跡部緩緩地張開了眼睛、瞄向這個不知何時從另一個會議室過來的人。
「菊本妳們那邊也結束了吧?」
「啊啊、托某位前任會長的福,今年的進度聽說比往年好上許多呢!」
「哼、這是當然的!」
看著眼前的男人不屑地瞥了瞥往年的進度表,然後拿起她剛擺上桌的咖啡。
澄佳很適時地補上了一句。
「別期待它會有多好喝、三合一隨身包跟実京親手煮的是差很多的。」
於是那附有塑膠把手的紙杯還沒有幸跟他接到吻、就又被擺回桌上了。
「果然是很挑剔啊、跡部君。」
澄佳右手扶在頰旁、左手則墊在另一手的肘下,輕輕地嘆了口氣。
「知道就不要廢話。」
對她刻意誇張的演技沒什麼興趣、跡部丟出一句理所當然的語氣後,動作俐落卻帶著份從容地站起來,右手扯下衣架上的風衣外套。
「妳自己也是、事情辦完就快點滾吧!省得忍足又來跟我抱怨什麼學生會拖太晚讓他約不到妳一起過耶誕夜之類的蠢話。」
套上風衣、拿起放在桌上的鋼筆放入風衣胸前的口袋,接續著一連串流暢的動作之後,轉瞬間跡部人就已經站在堪稱廣大的學生會室的正門口了。
臨走前還轉身露出一抹高傲帶著調侃的微笑再丟下一句:
「那杯咖啡還是端給那傢伙喝吧、反正是個光這樣就會很滿足的可憐傢伙。」
最後還不忘記把燈給關掉。
啊啊!雖然早就知道、但實際上碰到還是讓人忍不住抱怨是個令人火大的人。
不過就連那麼普通的動作都可以做到高傲優雅的感覺、果然存在本身就是個眼福吧!
留在原地的女人只是默默地這樣想著。
「小佳佳~?我剛剛看到跡部走掉、所以妳也結束囉?」
然後在一個有著低沉好聽、但是微妙地很輕浮的嗓音從門口傳出時,澄佳毫不猶豫地拿起桌上的咖啡、一口氣地喝完了它。
*****
冬天的傍晚總是天黑的很早。
不過五點多一些、天際的顏色就已經開始轉成深濃的紫黑色,四周的溫度也總是在日光下沉之後就瞬間變得冰涼了起來。
走到一樓門口旁的交誼廳,実京一個人默默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突然微笑著呢喃了些什麼、放下的長髮隨著輕搖頭部的動作晃漾著。
稍微地走近一點、聽到了細微的歌聲。
「ゆっくりと12月の明りが灯り始め、慌しく踊る町を誰もが好きになる...」
她很喜歡唱歌。
忘記是什麼時候注意到的,但自從注意到這點以後、才發現到她經常會不由自主地哼起歌來。各式各樣的曲子都有,從古典樂開始、西洋老歌、街上最近流行的曲子到我聽不懂的中文歌,甚至可能是她自己做的曲子,之前還聽到過『冰帝』之類的歌詞。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沒有自覺的樣子。
我挺中意她的歌聲,是種有著點厚度但柔軟、像是水流一樣的女中音。
「実京、走了。」
聽到我的聲音之後,也沒有多驚訝或是特別的舉動。
她只是緩緩起身、伸手拿取了放在對面座位的兩個書包後,才轉過頭來看向我。
恐怕是早就發現我已經來了吧?在我叫她之前也不打算主動過來投合我、這些有點傲氣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讓人心情愉快。
把書包遞到我面前說了句「今天可沒有樺地君喔。」之後,兩個人就這樣一起併肩地走向了校舍的大門。
「...好冷!」
一推開門,就聽到她小聲地低喊著。
學校內部全棟式的空調,在離開學校到回到家裡的那段路程,總是會帶來一些適應不良的後遺症。不過我沒想到她也是會有這麼反應的人,直到三年級前陣子正式引退以前、這傢伙練球時也還是穿著普通的校隊連身裙和夾克而已。
「才一陣子沒練球、身體就變這麼弱了啊?」
挑起單邊的眉毛轉頭看向她,這傢伙瞄了我一眼之後,只是兀自對著雙手呵氣說著。
「運動時跟平常一定有差的。」
每當說話時從吐出的氣息、就化作一道道的白煙向上飄散著。
她重複了幾次呼氣與搓手的動作。
「而且、我還沒習慣溫帶國家的氣溫,也不像哪位先生穿著喀什米爾的毛衣背心。」
聞言我笑了。
這傢伙老愛在語尾加上些奇妙的補充和諷刺,大部分都只針對我。她只有在少數人面前才會展露這一面,不過我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啊?能在每段對話中都能扯進些抱怨我的話,可見這傢伙花了很多時間在注意我都做了些什麼、就這點來說也很讓人愉快。
「想要的話、要本大爺送妳幾件也可以喔?」
「不用了謝謝。」
刻意這樣說了之後、不像平時還會多唸個幾句,她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迅速回覆。
看來是真的很冷。
這麼說來也是、今年應該是她第一次在日本過的冬季。
沒有特別提起的話,絕對不會想起這傢伙其實不是日本人這件事。對於習俗文化、甚至歷史文學都好、這傢伙對這個國家的理解,說不定比從小接受西式教養的自己還多,說話的用詞遣字、根據場合的不同也都很轉換的很適切漂亮。
這樣想著的時候,從書包中傳出了手機的響聲。
「是我。」
*****
「是我。」
看著景吾俐落地從書包中拿出兩支『平常聯絡時使用』其中之一的銀色手機,轉過身去講電話的身影,我不得不承認、就各種意義上他真的都很厲害。
因為對於來電鈴聲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應該說他覺得那東西沒什麼意義,所以手機的音樂雖然不至於真的就用原始的鈴聲,但是全部都是設定成蕭邦的練習曲。
厲害的是、他每次只要手機一響,都可以馬上知道是哪一支。
樺地如果在的話、大抵上都是「銀色!」「ウス」這樣的對話,對於每次都可以立刻拿出手機的樺地我向來覺得很佩服。不過看他剛剛連翻找都不用就可以輕鬆地拿出正確的那支,大概是有在手機上動什麼辨別用的手腳吧?
「啊啊、我知道了,動作給我快點!」
『喀』地一聲、景吾合起了貝殼式的銀色手機。
「怎麼了?」
「車子遇上車禍造成的塞車、要晚點個五分鐘到。」
「這樣啊。」
「先回校舍去。」
「不要。」
面對我的回答,他先是皺起眉頭看向我、然後才不太好氣地啐了一聲。
收起手機、雙手又在胸口打起了交錯地走到了我的斜前方,那是風吹過來的方向。
「其實我並不怎麼介意坐電車或是走路回家的。」
「啊-?」
側面對著我的這個男人,只略轉了一下頸子、神情不悅地看了過來。
嗯、聽這個語調,毫不疑問的是駁回。
「當我沒說過。」
這樣說完、那張神色陰鬱時真的挺凶惡的面孔才又轉過去看向前方。
他有張很線條非常漂亮的側面。
當然正面也是個絕對的美型,不過不管看幾次、還是覺得他側顏的線條非常地美。
雖然確實跟加藤和樹很像,但是又比他更銳利卻又流麗了一些。
而每當寒風吹過來時、他前額那銀灰色的髮絲就在有著纖長睫毛的眼際週遭輕擺著。
「頭髮、差不多長回來了呢......」
不由自主地去觸摸那飄盪的髮絲時,伸出去的右手卻突然被他的手緊緊抓住。
他抓著我的手看了一下之後,隨即把視線轉到我的臉上。
「這什麼鬼溫度!」
「嗯...我想應該是沒什麼溫度啦?」
才剛剛稱讚你美型、結果現在臉色卻有夠難看的。
「我本來手腳冰冷就蠻嚴重的,今天還算是好的了。」
「指甲都泛紫了叫還好!妳是白痴啊?」
如果要說真正認識了這個人、而不再只是非現實的人物以後,感受最深刻的是什麼的話,大概莫過於、實際上被人這樣直接說、確實是會有些惱火的這點吧。
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這種嘴上不饒人個性、而且以前還很喜歡的...現在也很喜歡就是了,不過喜歡跟直接被這樣吼的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我又沒辦法、又不是沒去注意。但是保養進補了也沒什麼用啊!」
用力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我也知道指甲泛紫很醜、所以還特地擦了有半透明粉色的指甲油的。...看那麼仔細做什麼...他就不能用更柔軟一點的口吻表現關心嗎?
「妳這傢伙...」
無視於他瞪著我的表情、我把視線轉向校門口。
然後看到那台眼熟的黑色轎車剛好停穩在門側,駕駛座的車門迅速地打開、穿著制服的司機有一些慌張地向我們這邊敬了個禮。
「車子、到了喔。」
我向司機微笑地點了個頭、看向眼前還是不太高興的景吾。
他雙手抱胸、一副不怎麼想動的模樣。
輕輕地嘆口氣、真是拿這個人沒有辦法啊...
這樣想著,然後故意伸出併攏的右手,往校門的方向擺出『請、少爺』的動作。
都是因為剛剛他握住我的手的關係、一瞬間感受過溫暖的手,現在格外地覺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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